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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有今日,何必当初!
这是心秋的第二十八篇红楼文。
宝玉对黛玉说的这句话是在红楼梦第二十八回。背景是,在前一日,宝黛二人正在一处玩耍,忽然被贾政叫去(其实是被薛蟠派宝玉的伴童焙茗把宝玉哄了出来)。宝玉去喝了花酒回来后,黛玉听说他回来了,担心他是不是又挨他爸贾政骂了,便想过去安慰一下他,然后路上遇见了薛宝钗。
看见薛宝钗,黛玉并未现身,只是跟着在其后,途中因为多看了沁芳桥下的各色水禽几眼,慢了一拍,宝钗进去了怡红院的大门,但当时天色已晚,等她到时,门已关。
此处必须要贴原文,因为心秋是写不出那一股子极致悲伤的。
原文:谁知晴雯和碧痕正拌了嘴,没好气,忽见宝钗来了,那晴雯正把气移在宝钗身上,正在院内抱怨说:“有事没事跑了来坐着,叫我们三更半夜的不得睡觉!"忽听又有人叫门,晴雯越发动了气,也并不问是谁,便说道:“都睡下了,明儿再来罢!"林黛玉素知丫头们的情性,他们彼此顽耍惯了,恐怕院内的丫头没听真是他的声音,只当是别的丫头们来了,所以不开门,因而又高声说道:“是我,还不开么?"晴雯偏生还没听出来,便使性子说道:“凭你是谁,二爷吩咐的,一概不许放人进来呢!"林黛玉听了,不觉气怔在门外,待要高声问他,自己又回思一番:“虽说是舅母家如同自己家一样,到底是客边。如今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现在他家依栖,如今认真淘气,也觉没趣。”一面想,一面又滚下泪珠来。正是回去不是,站着不是。正没主意,只听里面一阵笑语之声,细听一听,竟是宝玉宝钗二人。林黛玉心中益发动了气,左思右想,忽然想起了早起的事来:“必竟是宝玉恼我要告他的原故。但只我何尝告你了,你也不打听打听,就恼我到这步田地。你今儿不叫我进来,难道明儿就不见面了!"越想越伤感起来,也不顾苍苔露冷,花径风寒,独立墙角边花阴之下,悲悲戚戚呜咽起来。原来这林黛玉秉绝代姿容,具希世俊美,不期这一哭,那附近柳枝花朵上的宿鸟栖鸦一闻此声,俱忒楞楞飞起远避,不忍再听。
悲伤到连树上的鸟儿都不忍再听再看,飞走远避。林黛玉用情之深,伤己之切,让人无语凝噎。
正是有了这样的误会,到了第二天宝玉去找黛玉时,黛玉怎么都不肯理他,宝玉情急之下,便说了在情爱中最不该说的一句话:既有今日,何必当初!
其实这短短的一天之间,还发生了很多事。
先是宝钗扑蝶,无意间听到林红玉和坠儿的对话,宝钗为了脱身,将偷听的罪名加于黛玉身上,曹公写这一幕是有深意的,此文不再赘述。详见何心秋之薛宝钗:不是我腹黑,而是这个世界尚未纯白。
紧接着林黛玉的现实低配版林红玉因为“奶奶”说得顺溜,连说了十四个“奶奶”,竟还能把要表达的意思表达得非常清楚,因此被让其传话的王熙凤看上,收为干孙女。
然后还有宝玉同父异母的贾探春对宝玉说的一段话,也很精彩,蕴含深意。大概的意思是她心里只有一个哥哥,只喜欢一个哥哥,那就是宝玉,哪怕是她的亲弟弟贾环,她也看不上。她没事就拿绫罗给宝玉做鞋,反倒是对自己的亲弟弟贾环不管不问,甚至还说她亲生母亲赵姨娘抱怨她正经的兄弟不管,眼里只有宝玉,是阴微下贱的见识。她眼里只有老爷、太太和宝玉,而没有她的亲生母亲赵姨娘和亲生弟弟贾环。
可到了宝玉这里,宝玉对黛玉说“既有今日,何必当初”时,为了博取黛玉的同情竟说出:”我又没个亲兄弟亲姊妹。虽然有两个,你难道不知道是和我隔母的?我也和你似的独出,只怕同我的心一样。谁知我是白操了这个心,弄的有冤无处诉!"这样的话。
莫名的心疼探春,她把宝玉当最亲的人,但转过头来,宝玉根本没把她当一回事。
更是心疼贾环,他的姐姐和哥哥都从来没把他放在眼里。
真的是,全世界都欠贾环一个拥抱。
我们再回过头看宝玉说的那句话。为什么要说他说了不少的痴话情话,但就数这一句话最傻?
既有今日,何必当初!
宝玉的意思是,早知道黛玉你这么小气,动不动就使性子不理人,连个解释都不给,我当初为什么还要眼巴巴的贴过来,我心爱的,只要姑娘要,就拿去,我爱吃的,听见姑娘也爱吃,连忙干干净净收着等姑娘吃。一桌子吃饭,一床上睡觉。丫头们想不到的,我怕姑娘生气,我替丫头们想到了。
我付出这么多,可为什么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在宝玉眼里,爱情必须是等价的,必须是有付出就一定会有收获的。
可是,宝玉,你可知道,爱情的美妙,爱情区别于世物就在于它从来都不是等价交换。爱情的本质是付出,收获只是爱情的惊喜。可惜这个道理并不是人人都懂,现实中的我们是因为习惯了交换,才不懂,虽然可怜但并不可悲。而红楼里最不沾尘世气的男子,宝玉尚且如此,遑论其他贾琏、贾珍、贾蓉等人?所以,红楼的一众女子的结局注定都是悲剧。
但,黛玉她懂,她的眼里从来都只有宝玉,她的一生都是为宝玉而燃尽,且最终不得。
她是红楼里唯一一个明白真正的爱其实一直都是“既有今日,何必当初”的反面,
明知今日,还要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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