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五十岁以后,我常常问自己一个问题:人这辈子的意义在哪里?当我想这个问题的时候,每次都是我心情低落的时候。其实也可以反过来说,当我想这个问题的时候,心情就会低落下来。
我有几个要好的朋友,性格都很开朗,我们常常一起在小区中散步,一起在手机上聊天,一聊就是半小时。从家长里短扯到三十年前的同学,再从各自儿女扯到到处疯玩的老公,大家惺惺相惜,彼此理解,颇有难兄难弟的情谊。
她们中有家产上亿的,也有普通家庭,在我眼里,她们几乎没有什么区别,我谈不上羡慕谁,也谈不上同情谁,只因可以毫无心机的在一起玩耍,便相遇到一起。可惜每次聊得正热闹,我的脑海就会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个问题:这就是我要的人生吗?人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这问题搅得我坐立难安,终于忍不住,我把这问题抛了出来,希望能够得到解答。
“吃好穿好玩好,心情愉快,这就是人生的意义”。这是我综合她们意思写出的答案。
五十岁的女友们,大多已从单位退休,开始过起了活色生香的退休生活:唱歌、跳舞、旅游,与老公斗嘴、催促儿女尽快结婚,这大约就是全部的生活。
可是,这其中少了一点什么呢?会少了什么呢?
思索很久,我得出一个答案,那就是,心没有安放处。
年轻时,白天在单位上班,心在工作上;晚上回到家,心又在孩子身上。年轻时的心有存放地点。可50岁后的女人,孩子已经长大离家,工作又到日落西下的时刻,心,便悬在半空,空空荡荡地摇摆着,找不见归宿。
今年因为疫情,被关在家中两个月,小区一解封,我坐交通车回家看望母亲。坐在摇摇晃晃的车上,在四小时的无聊旅程中,想起疫情期间有多少人猝不及防地离开了人世,他们有的人还年纪正轻,面对死亡,毫无准备。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病的人是我,生命只剩一日,我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让我的心猛地一悸。死亡,这是多么大的命题,以前一直认为只会发生在别人身上,与我毫无关系,可现在,要是换做是我,我该做些什么?又该想些什么?
思索中,我转头向窗外望去,半小时前还在我眼里单调无趣的连绵不断的山峦,这时蒙上一层雨雾,朦朦胧胧,很像我小时候看的一个山墨水画;我又望向车内,在我前排坐的女人正双眼明亮地看着自己三岁多的孩子,孩子调皮地依偎在母亲身边,那是一幅让人动容的母子图。可在半小时前,我还有点嫌弃这男孩的吵闹呢。
是的,如果生命只剩下一天,生活中最平凡普通的场景,我都能看到它的美妙动人之处。就像现在,窗外的树枝正在微风中摇曳生姿,汽车在摇晃中驶向远方。我想,人为什么一定到达目的地才会感觉到快乐呢?在我们赶路的过程中,静心体验旅途中美妙的一切,不也是人生的意义?
人的许多烦恼往往来自于远方,远方是一个看不见的存在,是一个想要到达的目的地,比如住一个大房子,开一个好车,升到某一个岗位,挣够多少钱,这些都是远方的目标。当我们费尽心力达到某一个目标时,幸福和快乐只存在短短的一瞬那,很快,又会有新的目标、新的焦虑。可当达不到目标,又会陷入悲伤难过的低落情绪中。于是,人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奔跑、焦虑与悲伤中度过了。
人生本来没有终点,如果说有,那一定就是死亡。
在奔向死亡的路上,如果能够认真体会当下的每个过程,喝水时,就算一碗白水,也能喝出白水的滋味;吃饭时,不同的菜肴放入口中,可以有不同的味蕾;黑夜时,静心感受黑夜的安静;白日时,用热烈的心情体验白日的喧哗,我们就会比别人拥有更长、更丰富的生命,这不正是生命本身的魅力吗?
当我们一直盯着未来的某个目标,就无法仔细体会生命的每个过程。
人来到这个世上,赤条条的来,又会赤条条地走,又何须执念于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心怀感恩,珍惜每个当下的日子,不就是对生命最好的礼遇。
就像我,想要倾诉时无处倾诉,想要诉说时不知怎么诉说,坐在灯下,写下这长长短短的句子,那是曾经流过我心灵的思想,我将它记录下来,在这个安静的夜晚,不也是人生的一种意义。
其实,当一个人心静了,到处都是风景。
赶着路,看着风景,就是生命的整个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