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就看图写过“小明”和“小红”的一系列故事;当然也有六月天气突变时冒雨降国旗,自己浑身湿透而国旗却滴水不沾的爱国事迹;更有上学路上捡到钱包后,克服矛盾心理等待失主,却错过上学时光遭受老师误解,而后又得到表扬的拾金不昧。
但事实上,我并不懂如何降落国旗,学校里都有国旗手,我根本没有机会凑前研究;而且放学后我都是兴冲冲地直接回家,只想着玩,谈不上有保护国旗的爱国意识。更何况,国旗由红布做成,湿了可以再晒干,湿漉与否也与爱国并无直接关联吧。
我更没有捡过钱包,最多的次数是捡到一毛钱,到办公室交给老师,他一般是沉默不语地接过,并没有兴奋地把我的名字光荣地记录在案;我也没有挥手再见,因为老师先挥了挥手,让我出去,他要批改作业。而捡到五毛钱的那一次,则是激动万分,独自悄悄地买来方便面在放学路上干嚼,因为那也是一个零用钱缺乏的年代。
至于小红和小明的故事,我至今没有弄明白为何一定要取名为小红和小明。因为这两个名字容易写容易记?还是要延续所谓光荣的传统?现在我断定为教育者的偷懒和失责,没有积极启发学生自己创新,哪怕一个名字。千篇一律和恶劣的模仿是那个时候的风气,不应该这样代代相传。我现在但凡看到学生给人物取名小红和小明,就忍不住火冒三丈:为什么不叫小绿和小白!
当然,我内心更希望取名的方式有:某君,D君,或者直呼D。卡夫卡《城堡》里的K,个性张扬,而且包容想象。而我作为语文老师对学生的最低的要求标准是:除了小明和小红,其它任何名字我都表示赞赏。
现在回想,作文入门之初,模仿固然是必要的。学习词语之初,不能完全理解词语的意蕴,只能先是单一模仿,然后再与生活对应;但生活体验过了,便可迁移运用,就变成真正的运用词语。就如婴儿学话,开始盲目对话,自言自语,后来总能够正确判断对象和场合。
在实际生活中,如果没有降过国旗,没有拾过钱包,又如何能够写出真实的体验呢?如何能写出那种情况下的复杂心理?而没有真实的体验,又如何真实地运用词语?词语还是在那里,在别人的生活那里,在作文书那里,唯独不在自己的生活,不在自己的内心深处。所以,作文绝不能越出了真实的界限,变成纯粹的借用材料,因为借用的材料里没有自我的参与,但却轻松就以为这就是自己的作文。这样的结果是:上了虚假自欺的船,自己的真实生活从此消失不见。
自己形象的消失不见,是作文最大的失趣。孩子本身就以自身为乐,现在自身的形象如此不清,还会有兴趣写作文么?
所以,词语和句式都可以模仿,甚至借用,但材料事件绝对不能。否则便成了木偶,成了他人,失去了自己。人要多久才能找回迷失的自己?我以过来人的经验觉得,要兜很大的圈子。有的人从此自欺自瞒,也欺瞒读者,这是最坏的文字。
因此经验总结如下:
小学低年级段的最忌:教孩子用假的素材。
小学低年级段的最缺:教孩子说自己的话。
这是作文最基本的品质问题:真实。所有的立意,真实体验是基础,否则一切都是空中楼阁,镜花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