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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笔墨晕染他的命途悲欢。这个流连于文字的男子,这个一生豪情渴望收复河山的男子,泼墨红尘,悲痛中长吁短叹。这个似青瓷又如水般的女子,在宁静中淡淡微笑的女子,垂眸,落泪。冰封的泪似流星般的泪,又跌落了谁的思念。
十九岁与她一诺终生,煮酒工诗词,相依写下了多少如江南烟雨般柔情似水的文字。流年的画笔,绘下一路执手相行的点滴记忆。曾以为可以一起看细水长流;曾以为有些人来了就不会走;曾以为以后的时光会如诗般美丽隽永,但那只是曾以为。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他与唐婉是怎样的痛彻心扉。“红酥手,黄藤酒”悠悠沈园,袅袅唐婉,爱的再深,又怎么样?陆游的母亲始终不喜欢唐婉。不停的徘徊彷徨的陆游最终只能面临选择。在母亲这样惨烈的空手夺白刃的爱面前。陆游与唐婉的爱显得是多么苍白无力。陆母义正言辞的决绝然的毁了这份在她看来是绊脚石的爱情。所作的都是以母爱的名义,在那个以孝悌为先的伦理世界,陆游拿什么去违拗他的母亲,那在那些人眼里根本不算什么的爱吗?在赤裸裸的现实面前,被牺牲的只能是唐婉和那份执手到老的誓言。可红豆种下的爱已发芽,谁又能做到潇洒地转身遗忘?谁又能抹去那缱惓纠缠?似水的流年下,谁又能再与他赌书消得泼茶香。
“红酥手,黄藤酒”酒入心肠,化作泪,酒再甘醇也抵不过她的一句一往情深。怎奈“满园春色宫墙柳”独他心中万木萧条。春风拂面,心字却已成灰。流年盛世花开,红颜空自许,曾经的过往却在沈园相遇的刹那间支离破碎散落在光阴里。一纸墨香,一首《钗头凤》,一曲往事吟。纵使有万般姹紫嫣红,他独取一人,已是他的千娇百媚。瑰丽往事,积满灰尘,也逃不出浪漫和忧伤。“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零零星星,凄凄凉凉。时间的沙漏勾勒出过往的画面:纤日黄昏庭院,语密翻教醉浅,却如今,物是人非,爱如梦,情如梦。谁见,谁见?珊瑚泪痕红泫,空惘怅,徒奈何。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写不了的当初,盼不了的如故,回不去的归路。沈园相遇,唐婉的身边已经有了一个“陌生人”。无奈也好,自愿也罢。只能叹一句,往事如烟。只能于心中长叹“莫!莫!莫!”已经只有故人的身份,能说的,能问的,能有什么?
苏桥依旧,宛转了几个年头?为什么桥依在,人非昨?烟波岁月,今是烟花尽头,东去小流,去时叮咛记否?萧萧黄叶,谁念西风独自凉,沉思往事立残阳。沈园再遇他,人未变,却已隔了一个赵夫人的鸿沟。“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再见他,唐婉心中又是何等滋味呢。任心事凝结成平平仄仄的断章残句,独自一人倚靠斜阑,写下那份只能放在心底的爱与情,掩瞒在面对他的无言笑语中。谁见两眉愁聚倚栏杆,蓦地一相逢,心事眼波难定。“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伪装卸下,无法控制的记忆与泪水肆意的侵占,再也抵挡不了。琉璃岁月,几许痴情:忆起,在曾相依的甜蜜;别离,在泪眼迷蒙的痛苦中;淡寞,在誓言破碎后的现实中;心碎,在曾相逢的沈园中。梦中灯火阑珊,可见他的容颜;梦见与他的距离很近,两心许,细语嫣然。醒来,梦的距离很远。只可笑那“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是天真的童话;只可怨,那白头吟,悲离别;只可叹,此生情深缘浅。
红尘醉,伊人笑。沈园墙上陆游的《钗头凤》是唐婉心中,梦中的痛。唐婉的《钗头凤》是陆游此生念念不忘的青词。虽再娶妻,动过情的却只有她一人。在诗中从未提起后来所娶的王氏。午夜梦回,是她的音容笑貌,恰似那人间四月天。在之后经唐婉故乡江陵,故地重游,作一首《重阳.》:“照江丹叶一林霜,折得黄花更断肠。商略此时须痛饮,细腰宫畔过重阳”。更想到新婚燕尔之时,曾与唐婉采菊花为枕,又作《菊花诗》。看到那依然怒放的菊花,心中感慨万千。所有的所有都已淡去;开始的开始,渴望一路相拥而行;最后的最后,洒落一地的凄凉。念庭院菊花,年年知为谁开。
沧然间写下《采菊逢枕囊 凄凉有感》:采得菊花做锦囊,曲屏深幌闻幽香。唤回四十三年梦,灯晚无人说断肠。少日曾题菊花诗。蠡偏残简锁蛛丝。人间万事消磨尽,只有清香似旧时。 一句“只有清香似旧时”道出多少辛酸。老旧时光,少年郎已白发苍苍。放翁戎马沙场,挥斩多少人,却斩不断对唐婉的情。冷窗对影,独自蹉跎。点点烛光,织成那似线的回忆,萦绕在放翁的孤心中。而在七十岁,八十二岁,临终一年都曾为沈园作诗。千回百转,总是难忘旧事,可时光已碾碎过往,零落成泥,只有心如故,那心却也早已落下了沉沉的灰。
尘世,眷鸟,天涯栖。孤窗冷影,空有梦相随。“路近城南已怕行,沈家园里更伤情。香穿客袖梅花在,绿蘸寺桥春水生。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见梅花不见人。玉骨早成泉下土,墨痕犹锁壁间尘。”一曲《梦回沈园》读来肝肠寸断。《梦回沈园》那沈园,谁的沈园。那次的相见,已是永别。念当初缠过红线千匝,一念之差,放弃了她。无情风雨,笑那誓言的荒唐。回首那一刹那,疼痛和思念席卷而来。“梅花在,寺桥春水依旧绿,“玉骨”早已成“泉下土”。直到这时,才发现无声的岁月让人如此害怕,时光已翩然轻擦。梦回沈园,沈园树下,站着眉目依旧的唐婉。
他们的情,他们的意,她们的缘,她们的心,他们的泪,他们的思,她们的念,一梦天涯,一笔天荒,一语到老,一念心伤,一叹千年,串成宋词里的《钗头凤》,《沈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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