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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者关双全
文 /孔 颖
又是毕业季，又是离别伤感之时。
傍晚在操场散步，偶遇我的学生，他们在欢乐地聊天、游戏。即使明天有紧张的考试，也无碍今日的放纵。我真的是羡慕他们有大把可以挥霍的青春。三年，终于熬到头了，终于要解放了，当然，也终于——要分开了。不知他们的内心，是畅快多一些，还是不舍多一些？就这样，看着，走着，走着，想着，内心便无比空虚和伤感。不是矫情，是因为今年的离别的确是不同寻常：不仅那些淘气可爱的学生们要离开，我们尊敬爱戴的关老师也将告别工作八年的稷王中学，回临猗休养。
对关老师最初始的记忆，是高中。每逢大考，语文试题的最后，都会毫无意外地出现“关双全”这个名字。那时只是出于好奇顺便看一眼命题人是谁，也并不关心更不会去设想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后来，我到稷王中学工作，进校门不久，就被告知我们语文组有个高薪聘请来的关大师，是山西省的中学语文权威。莫非这就是高中时那个神秘的命题人？各种头衔、各种成就传来，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之后的每次教研，我总是躲在一个遥远的角落，心怀恭敬地听他传道授业。提前备好的问题，也是鼓足勇气之后，才敢从三五个里挑一个拿来请教。
和关老师直接而深入地交流，始于我上公开课，不得不去请教这位语文学科的权威。我把自己经过反复修改过的教案满心忐忑地递到他的面前，而后一言不发，偷偷观察他看教案的神情，静静等待“死刑”的来临。谁知，他竟是一位和蔼可亲的老头！先缓缓摘下眼镜，把你的劳动成果大夸一番，然后随便地唠唠家常，话语融融如温暖春风，等你渐忘自己的身份，视他为邻家老人时，他才把自己的满腹经纶娓娓道来，一针见血地指出你的问题。他是那么的深厚，那么的儒雅，那么地高屋建瓴。每次上公开课，我都要往他老人家那儿跑两三趟，他总是不厌其烦，耐心指点。其实，一直以来，关老师都在以他朴素而独特的方式表达着对我们每一位青年教师的尊重和关爱，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真诚。
从关老师身上，我似乎明白了一些东西：做人如做学问，做好人了方能做成大学问。大师之所以能够成为大师，是因为他有向善之心，大爱之怀，光明磊落之言行，不媚世俗之心性，虚怀若谷之修养，海纳百川之气度……高雅的谈吐源于崇高的境界。
我不由自主地想到今天身边的一些小人物，学识不深却出言不逊，霸气中夹着牛气；能力不强却处处算计，仗着自己有点小小特权就高人一等；凭着自己见风使舵，拍马溜须的功夫倒是混得如鱼得水，人模狗样……在这样的现实困境中，关老师的大师风范更值得我日日品味，终生纪念。我也更加能够明白，作为一名教师如果只是授业而不育人之时，那他的使命便不再神圣。
祝我亲爱的同学们都能拥有一个美好的前程！
祝我们敬爱的关老师身体健康，生活愉快！
关 双 全
说老实话，我第一次见关双全老师，脑子里立刻联想起两个人物。一个是魏晋时的嵇康，《世说新语》形容他“身长七尺八寸，风姿特秀”，见者叹曰，“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另一个是贾宝玉，越剧《红楼梦》有一著名唱段《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其中有句“只道他腹内草莽人轻浮，却原来骨骼清奇非俗流……”总觉得关老师当得上“爽朗清举”、“骨格清奇”这8个字的。关老师中等个头，白净清秀，即使如今到了耳顺之年，但仍可从他身上想象出年轻时身材如修竹般临风玉立、气质如清云般飘逸出尘的样子。岁月神偷，也偷不走关老师身上那股子清奇脱俗的书卷气。
关老师被大伙儿亲切地尊为“关老爷”。前些年混在高评委队伍里，每次一到高评委驻地——省教育宾馆，就听到杨东俊老师大声吆喝，“关老爷来了没有？”古代晋南出了一个关老爷，他老人家最经典的造型是“关云长夜读《春秋》”。千万注意，关老爷手里拿着什么书看是非同小可的。《春秋》即历史，读懂春秋，也就读懂了天地间万事万物的前因后果。如果给咱们的关老爷造型，他手里该那一本什么书呢？我给关老爷塞一本《论语》，孔夫子一辈子“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他在50岁后就“知天命”了，他为什么写《春秋》留给后人呢？因为他知道这是自己的“天命”，即上天赋予他的使命。上天也赋予了关老师巨大的使命，那就是“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的“树人”。
关老师奖掖后生，不遗余力。在“山西省第七届金钥匙奖”听课中我已经颇有感触；时隔四年，到“第八届金钥匙奖”听课中，关老师是我所在的听课组的组长，更加深了我的感触。那天有一运城的年轻女老师讲《念奴娇·赤壁怀古》，我觉得讲得也不错了，如果说欠缺那就是用力过度；但这也不稀奇，在学校这个圈子里，谁如果想让老师、尤其让女老师把一件并不重要的事儿弄得煞有介事，那就是公开课。但该老师讲完之后似乎自己觉得不满意，也许是要求更上层楼吧，总之，课讲完后就见关老师与其交谈，正好是课间操时间，不知关老师点拨的内容，但见他侃侃而谈，那副诚挚又略带焦灼的神情，才下眉头，又上心头，让人动容。只要有年轻教师请教，关老师总是诲人不倦地指导，大有非把别人弄得烦了指导不可。
俗话说“字是出马枪”，当一名语文老师，字写得好特别占优势。我因为字写得目无组织，纪律松散，所以特羡慕字写得好的老师，也特别注意关老师的字，漂亮娟丽。窃以为，凡是字写得好的，常常是长于钻研，善于揣摩。王羲之如果不天天揣摩字的间架结构，凭什么能成为书圣呢？关老师钻研教材十分用心，也特善于揣摩。他曾获得过“山西省第一届金钥匙奖”唯一的一个一等奖。当关老师知道有这样一个大赛时，运城的报名工作已经结束。但他居然冒着暴雨赶到省城太原，找到评委会，毛遂自荐要求参赛。评委们感其诚，嘉其锐，同意增补一个。这一略有传奇色彩的故事，令人想起关云长千里走单骑和单刀赴会的故事，那是关老爷相信自己的能力。而关老师此举也显示出英雄无畏的胆识！你想想，一草根教师不通过领导自个儿掏腰包去省城参赛，给同志们的感觉是“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如果连一优秀奖都没捞着，会如何呢？就算领导宽宏大量不定你个“犯上”之罪，那也得享受多少同志们投来的白眼啊！至少脊背也得瘙痒好一阵子！但关老师愣是把自己逼在没有退路的境地。是夜，他备课至子夜；然细细揣摩却不甚中意，立即壮士断腕，推倒重来，备课至凌晨4时左右。东曦既驾，关老师一露脸，那些忙乎了多日的老师似乎都是替他跑龙套一样，没办法，这不能不让人生出“既来关何来我”的感慨来。
老百姓能把关老爷请进中国的庙里找个座儿，表明此公生前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啊！而关老师能声震运城，名动三晋，获弟子、同仁乃至领导赞颂，也肯定不是寻常人物。然而，取得超人的成绩肯定要付出超人的代价。关老师是下了读书的功夫的。我和关老师数次同居一室，经常长谈至深夜，很折服关老师的努力和学识。某次送关老师我写的一本小册子《涓滴集》，第二天关老师就告我：一晚上都读完了。关老师是民办教师出身，他成为名师纯粹是自学成才。自学不易，自学而至成才境界，那就更难了。不是任谁自学就能成才的。曾几何时，民办教师曾是中国教育行业一大风景，我也当过民办教师，但教的是小学四五年级，但如关老师这般以民办教师的身份教高中语文，实属罕见。恐怕临猗中学里面所有的人都属于练葵花宝典的日月神教，只有关老师以民间身份在练“独孤九式”。如果不是招数高于他人，恐怕很难在高中立足啊！
男儿有泪不轻弹！听关老师讲过他几次放声痛哭的经历，让我感到关老师是经历十分坎坷的人，自然也是个感情非常丰富的人。最鲜明对照是我自己笑肌不发达，连学生作文都说“郗老师的笑，千年等一回”；而且泪腺更不发达，无论如何痛不欲生，也挤不出眼泪来，从记事至今，没有哭过的印象，更遑论号啕大哭了。都说大哭对身体有益，但这件有益的工作令我徒唤奈何！关老师爱生如子，对学生充满真情关爱。有学生回忆：自己插班复读，在毕业时照集体相，由于自卑，终未能留下珍贵的合影，而作为班主任的关老师痛感自己失责，对学生不够理解和爱护，为此失声痛哭。所以现在每到太原开会，关老师总是悄悄地我走了，正如我悄悄地来，不敢惊动学生，否则，日日都有宴席参加。关老师因为教书的事业来之不易，所以他十分珍惜，将毕生的精力都投入其中，直至退休后，仍廉颇未老，雄风尚存。又被稷山中学聘去，继续将树人事业进行到底。
关老师是典型的桃李满天下啊！如今正是桃李花开的季节，想象着在春晨，关老师袭春服，浴春光，风乎稷山，漫天花光历乱，关老师置身绛云，悠游兮流连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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